紅泉的文字倉庫

　　客運車左彎右拐的在山路上跑著，每過一個彎道，就將全車的乘客用離心力甩了一下。坐在走道另一邊的小靜皺起眉頭，似乎對司機的粗魯感到不悅。我覺得前方那位穿著白襯衫的粗勇大叔如果再這樣下去，等會兒我們一行三人會吐在車上。

　　喵的，大叔是以為他在參加閃電霹靂車大賽喔？（我本來想說他以為他是頭文字Ｄ的，但突然想到我沒看過這部電影還是算了。）就算是，開這種破車再怎麼甩也追不上，人家風見都開到非洲去了。

　　心裡咒罵著不體貼的爛司機，我看見小靜已經臉色難看地在皮包裡尋找酸梅一類的東西了。

「小靜，你還好吧？」隔著走道，我問。

「唔，不知道還要開多久......」我那纖弱如林黛玉的室友看來真的受不住此等折磨，真令人擔心。

「學姐，我這裡有萬金油，你要不要擦一點？」在我旁邊靠窗坐的老弟不知何時找出了藥瓶，隔著我對小靜遞去。

「謝謝....」小靜有些內向，面對我弟顯的有些拘謹。

「學姐你最好睡一會兒，我們還要坐很久的車。」這小子，有大人在何時輪到小鬼開口了？不會想搭訕本系的系花吧？也不照照鏡子，死阿宅。

「嗯。」小靜好像真的不舒服，沒有抗拒地接受了我弟的提議，靠著椅背輕輕閉上了眼睛。

　　小靜睡覺之後，車上顯的更加安靜了。非假日的午後，開往深山偏遠風景區的長程公車上只有我們三個乘客。想必司機大叔也覺得載我們三個人要跑那麼遠十分不耐，所以才一路那麼粗魯。

　　老舊的公車車身奔馳在蜿蜒的山路上，發出了隆隆的噪音，除此之外無人說話。我考慮著是否也睡一覺時，轉頭看向神情嚴肅的弟弟，他盯著窗外長著樹木的山壁，一句話也不說。

「不要理那兩個老人。」

「也許他們說的對，我不應該去考大學的。」

「你敢不考當心我揍你，我一定會那麼做的。」我對他甩著緊握的拳頭。

　　『小風啊，現在景氣那麼壞，大學畢業生滿街是，你去讀要花那麼多錢，還不如趕快出來找份工作。』這是老媽說的話。

　　『沒讀大學，你叫弟弟做什麼工作啊？大家都讀到大學了，他沒有念，怎麼跟人家競爭？』

　　『讀大學有什麼路用？電視上一大堆大學生花了老爸老媽幾十萬，什麼屁都沒讀出來，還不是跟人沒學歷的搶著掃廁所？』

　　『可是小風想讀，你們怎麼可以不讓他念！』我快發飆了。

　　『小露，你也幫家裡考慮一下，現在家裡沒有錢啦。』

　　『我們會申請助學貸款，錢的事我們自己想辦法。』

　　『我說了讀書沒什路用，不幫忙補貼家用你們想還怎樣？』

　　『教授娘，這是你要說的話嗎？』明知道不該說出那三個字，我還是忍不住出說口了。

　　『如果教授有路用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。』她也似乎惱羞成怒了。

　　『很好，你認為我爸爸沒路用，所以不讓我弟弟念書是嗎？』

「姐，其實媽跟叔叔的顧忌也不是沒有道理。」他漫無目標地自車窗看著不斷消失在身旁的景物。其實我弟弟已經長大很多了，這樣看他的側臉倒有些驚奇的陌生感。

「如果今天你是她跟那個糟老頭的兒子，他們還會這樣要求你嗎？」

「我們確實沒錢啊。」他轉過頭，瞇著眼笑著說，笑的有些認命。

「他們沒錢供應你念大學，也一樣沒錢供應我，所以學費生活費全部交給我來想辦法吧！反正你專心念你的書好好考試就是了，不准跟偉大的姐姐唱反調。」

「姐你迷信學歷嗎？讀大學也不一定有出息啊。」

「我不認為讀大學一定會有出息。可是既然你想念，我就不會讓人剝奪你的機會。絕對不。」

　　我那唯一和我是同伴的弟弟看著我，沒有再說下去。我不知道他那沉默之下的心裡在想些什麼，因為我只注意得到我自己。

　　我忿怒的非常想哭。